长篇小说《掩埋》连载之(24)说苦论屈

长篇小说《掩埋》连载之(24)说苦论屈

(24)

“咱村的妇女要说苦论屈,没有比你死去的婆婆再苦再屈的了!”蔡寡妇跟进财媳妇说这话时,满眼的惆怅和遗憾。

进财媳妇却说:“听进财说娘好骂人,好打人,还好生闷气,生起闷气来一整天都不带言声的,爹就烦,一烦就嗷嗷叫,可娘还是不言声,头也不抬,眼也懒得睁。”

蔡寡妇否定的口气说:“不是那样的,记得我第一次见她,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下地割草,我冲她一笑,她冲我一笑,她笑起来的样子要多甜有多甜,要多好看有多好看!”

“我就说,你真勤谨,都这样了还下地。她说,不下地不中,一窝儿生灵子都张着嘴等食呢!”

“我说,几个孩子都够你忙的了,还喂那么多生灵子干啥?她难为地说,不喂不中,男人把生灵子都弄家里了,我又不能看着它饿死。”

“我就问,他不给你搭把手?她摇头,说他有他的事,拾粪、耕种、赶集遛乡都够他忙活的了,哪有这空儿?女人做的是家里的事,男人忙的是家外的事。”

“我又问,他不心疼你吗?她唉声叹气道,唉,要知道心疼我就好了,就这,还不满意呢,生怕我闲着喘气……天,忙着才配喘气吗?”

“咋这样呢,都说嫁汉嫁汉、穿衣吃饭,你倒是好,一充两挡的也不怕累着。我说这话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当然,是心疼的,好心好意的,她看得出。”

“接着,我说,他再不好,总是个活着的人,比我……强多了。她说,三元拿你当枝花,我进吴家做牛马。”

“当牛做马的日子一天天熬过去了,外人不问,她也不便说啥,倒是有一回,我在南堤上拾柴,碰见她,这也是我俩第二次单独见面,一看她脸色泛黄,肿眼囊鼻的,我心里就跟猫爪一样,问,咋啦这是?哭了,挨打了,日子更不好过啦?”

“不料这一问把她问得失声痛哭,一腚坐在溜地上,捂着脸说,嫂子,我活够了,半天也不想活了。”

“我慌蹲下身,摇晃着她的胳膊问,到底咋的啦?快跟我说。”

“想不到她把衣衫一掀,露出两个青一块紫一块的奶子说,你看看你看看,他……”

“我张嘴骂了一句,日他万祖奶奶,真不是人生父母养的!”

“接着又问,他为啥这般折磨你?不料她拧下一把鼻涕说,给你说实话吧嫂子,他原先怀疑我跟三元哥好,后来三元哥死了,他又怀疑我跟弄沼气的那个技术员好。”

“我心头一紧,咋把俺家死鬼也扯上了呢,就问,他为啥怀疑你?她说,你是不知道,在我和她订媒之前,有媒人跟俺爹娘提过三元哥,可三元哥看中的是你,一句话就退回来了,就这,他每回跟我吵架都骂我是退回来的货,还有那个技术员,跟他来俺家吃过一顿饭,他硬说我偷看人家好几眼,唉,我满身是嘴都说不清呀,直白地能把人能委屈死……”

进财媳妇一下明白了进财的话,便问大娘:“后来呢?”

“后来,咋说呢?后来没几天她就死了,唉……”蔡大娘说着一声长叹。

进财媳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长叹一声,询问:“大娘知道她是咋死的吗?”

蔡大娘顿了顿,才说:“村里有人说是上吊死的,有人说是喝农药死的,也有人说是掉进沼气坑里熏死的,还有人说是你公爹发现了啥,一气之下把她推到坑里活埋的,到底是咋死的,我也说不清,反正我总觉得她是苦死的,屈死的,也是累死的。”

进财媳妇深深陷入沉思,突然,她冒出一句:“都说儿媳妇踩老婆婆的脚后跟,这个‘踩’咋讲呢大娘?”

蔡大娘说:“踩就是随,也就是说儿媳妇的命运跟婆婆一样,可如今新社会了,妇女的地位提高了,谁家的媳妇还像往年那样受苦受累,挨打受屈?能过就好好过,不能过就离婚,虽说离婚不光彩,总比那一棵树上吊死强多了。”

是的,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!进财媳妇默念着这句话恍然入睡了。

醒后她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蔡家。此时,天朦朦胧胧的,还没有放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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