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安石的谥号“文”,与“文正”比之如何?浅谈谥号制度

谥号是指人死之后,后人按其生平事迹进行评定后给予或褒或贬评价的文字,用四个字来说就是盖棺定论。

谥号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得到,主要给皇帝和王公大臣(三品以上官员,也有例外)死后使用,一般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,但是从唐朝时期开始,皇帝谥号被用滥了(最长的谥号有27个字,失去应有意义),所以本文不讲皇帝谥号,只讲大臣的谥号。

谥号形成一定的制度规则,称为谥法。谥法形成于西周中后期,最早一批获得谥号的是周公旦和姜子牙,最后一位获得谥号的是民国时期的文人王国维,前后历时2900多年。

一、谥号字数的演变

秦朝建立之前,谥号的字数比较混乱,以一个字为常,两个字或者三个字为特例。用一个字的如:秦穆公、晋文公;用两个字的如魏安簧王、赵武灵王等;三个字的如卫睿圣武公等。

秦始皇统一天下,不允许“臣议君,子议父”,废除了谥法。

汉朝恢复谥法,朝廷中正式设立了管理王公大臣谥号的官职“大鸿胪”。从汉朝开始,谥号演变为以两个字为常。

明清时期,谥法内容基本固定下来,首先是谥号字数的固定,明代皇帝谥号17字,亲王1字,大臣2字,清代皇帝21字,硕亲王1字,大臣2字。

二、关于字数多少的争议,是否一个字大于两个字?

一个字的谥号通常称为单谥,两个字的谥号称为复谥。单谥好还是复谥好,一直存在争议,特别是涉及到具体的历史人物时,更复杂。举几个简单的实例,更好理解一些。

欧阳修去世,赠太子太师。太常初谥曰“文”,常秩曰:“修有定策之功,请加以‘忠’。”乃谥文忠。说明了北宋前期,复谥要比单谥好。

杨亿一代大儒,去世后初谥“文”,李遵勖上奏请求加一个“忠”字,没有得到允许,最终谥号单字“文”。李遵勖是杨亿的学生,他的请求当然是为了让杨亿的身后事更风光一些,由此可见,单谥“文”还不如“文忠”好。

以上两个例子,是不是说明复谥一定比单谥好,王安石的谥号“文”不如“文正”、“文忠”好呢?

三、王安石的谥号“文”到底是高至巅峰,还是一般般?

网上有一种意见,通过剖析证明了王安石的谥号“文”乃是人臣谥号之极美,高于复谥“文正”,概括一下有以下几个理由:

1.王安石女婿蔡卞谥号文正,蔡卞无论是功业还是文学,皆不如安石,且蔡卞是安石的女婿,其谥号不可能高于其岳丈,以此来衬托王安石谥号“文”比“文正”高。

此处不妥。蔡卞以开府仪同三司加节度使,做到了文臣之首,蔡卞去世时七十岁,与安石一样获赠太傅;王安石得谥于宋哲宗绍圣元年(1094年),蔡卞得谥于宋徽宗政和七年(1117),中间已隔二十余载,且天子更替,蔡卞的哥哥蔡京位极人臣,权倾一时,两人虽然政见不同,但是弟弟去世后,给弟弟一个至高的谥号还是应该的,婿不能高于岳丈在这里并不适用。再举一个反例,刘克庄是刘弥正之子,刘弥正官至三品,其谥号竞不传于世,可见要么没有谥号,要么谥号较低,而他的儿子难道就不能有高的谥号吗?显然不是的,刘克庄谥号“文定”,也是文臣很好的谥号了。

2.后世朱熹谥号“文”,朱熹是儒学集大成者,影响力非凡,以此来说明王安石谥号“文”之高,也欠妥。

首先我们要搞明白朱熹谥号的由来。朱熹官职最高不过从四品,入朝不过四十余日,按例是不配获谥的,皇帝认为他的理学对于朝廷统治大有裨益,特赐谥号。朱熹去世后初拟谥“文忠”,刘克庄代父拟《侍讲朱公覆谥议》上奏朝廷,建议改谥“文”,皇帝采纳该建议。

刘克庄认为,“文”彰显其学识,“忠”体现其功业,朱熹为官不足以得“忠”,用“文忠”显得似是而非,一方面不足以突出其“文”,另一方面不足以配“忠”;不如凸显单方面的学识,隐去短板,单用一个“文”字给朱熹定谥,并引经据典,阐释文的美好与贴切。由此可以看出,朱熹谥号“文”,并不足以说明“文”高于“文正”。在后世的发展中,因为朱熹的理学成为元、明、清的官学,朱熹的地位不断攀升,是他成就了“文”这个谥号在儒家的至高地位。所以不能反过来以朱熹的谥号“文”,来证明安石的谥号高。

3.王安石得谥时机,是宋哲宗准备重举变法大旗,贬谪旧党,启用新党的时刻,所以他的谥号“文”肯定要比旧党司马光的谥号“文正”要高。

这个理由颇具迷惑性。但是,翻看王安石获谥的具体资料,可以看到,王安石去世后,很多年都没有谥号,宋哲宗要变法改革时,提出要给王安石谥号,监察御史周秩言:“近诏太常议故相王安石谥,伏以安石遭遇神宗皇帝,其君臣相与行道,以成一代之文……”这里特别讲“一代之文”,有些人将是文治,这可不是将君臣二人的文治,因为宋神宗一心开疆扩土,与文治差得远,这里的文就是给拟谥之人以提醒,专讲安石文学之高即可。

自谥号以二字为主流以后,历数得谥号“文”的古人有韩愈、白居易,杨亿,王安石,朱熹,除安石外,其他几人政治上和文学上的成就均有较大偏科,不能与安石为一伍。他们几人谥“文”是为避短。不能因为宋哲宗为了变法启用新党,就说他给王安石的谥号“文”是高于“文正”的,不然皇帝的谥号怎么会字数越来越多呢?

功是功,过是过,王安石的谥号只是帝王家统治的一种手段,王安石品德高绝,敢于革新,但是不能为了去颂扬他,而颠倒黑白,硬是把谥号“文”说成比谥号“文正”要高,那样就舍本逐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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