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读｜谁的青春里没有过几间出租屋

前几天，我在上海的前房东给我发来微信，“小伙子，工作一切都顺利吗？那个房子我又租出去了，租给了安徽来打工的一对小两口，他俩人都挺好。”我回复，“谢谢叔叔，我这边一切都好。叔叔人这么好，遇到的租客也一定都会很好。”

放下手机，忽然感觉心底一阵恍惚。那是我第一次租房子，也是至今为止，在家乡之外的地方住过时间最长的出租屋。

2021年，我离开学校的宿舍，开始在上海为自己寻找一个停泊的港湾。初入社会的我，心中像是有一个跷跷板，一边是天真的信任，一边是幼稚的怀疑。“这城市越大越让人心慌，多向往，多漫长”成为耳机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歌词。跷跷板左右晃动，我在接触过近10位中介，看过几十套房子后，还是拿不定主意。

或许是缘分使然，某天傍晚时分，我走进了那间不到40平方米的小屋。木地板上的划痕与墙上擦不掉的污渍讲述着岁月的洗礼，但一贯“颜控”的我，却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。在综合考虑了价格、环境等因素后，我下定决心，就是它了。

当天晚上，我在屋子里与房东见了面。他大概60岁，说话慢条斯理，声音中透着沧桑。我记不清那天我们都聊了什么，只记得他一直重复，“我女儿都比你大多了，千万别跟我客气，住我的房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。”

他做到了。空调声音太大，他第一时间来修；窗帘被我拉坏，他找人装了新的，没跟我要一分钱；每隔两三周，他都会来帮我打扫一遍卫生，还开玩笑地说，“我不是帮你，我是心疼我的房子。”有一次，我偶然提起自己有早上洗头的习惯，第二天他就主动来把洗脸盆的普通水龙头换成了天鹅颈形状的，对我说，“这样以后早上洗头就方便多了。”我从未想到，自己会在一个陌生的房东身上，感受到如此多温暖和善意。

在这间小屋里，我也经历了很多“打怪升级”的故事。第一个月，屋子里总是闹耗子，我试过老鼠夹、粘鼠板等各种办法，但都治标不治本。我翻遍了每一个角落，终于在一个柜子的深处发现了那条“秘密通道”，于是照着网上的教程，用旧衣服、硬纸壳、酒瓶碎片混在一起，堵住了洞口，从此消除了“鼠患”。

还有一个夏天的夜晚，来自北方的我，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“南方大蟑螂”。一米八多的壮汉被吓到直接蹦了起来，手足无措，定了定神后，才想起冲下楼买一瓶杀虫剂，第二天出门前把屋内喷了一遍。后来，我再也没见过蟑螂。

当然，这间小屋里的温馨，远远多于“刺激”。在这里，我学会了做饭。很多个周末时光，我都在钻研如何做好一道菜、煲好一锅汤，用烟火气慰藉在外漂泊的内心。一个曾经五谷不分的人，甚至想过兼职做一名美食博主。

我已经记不清，自己在这间小屋里，写过多少文章，唱过多少歌，多少次开怀大笑，多少回在夜晚流下泪水，在第二天早上，仍然拉开窗帘拥抱阳光。

我还养成了一个习惯，在晚上出门加班时，开着卧室的灯。这样，当我在深夜回到楼下，抬起头就会看到，这城市里，有一盏灯正在为我而亮。

小屋从不说话，却默默见证着我的成长。离开的那一天，我下定决心要笑着跟它告别，但关上门的那一刻，眼泪依然流了下来。我大概再也不会进入这扇门了，就像过去的岁月不会倒流，但好在，我已经在这间屋子里成为了更好的自己。

后来，我又辗转了几间出租屋，每一间都见证了我人生中的重大事件。谁的青春没有过几间出租屋？当我们怀念它们的时候，怀念的是成长，是蜕变，是走过的那些曲折，是一次次苦尽甘来的喜悦。

年轻的我们，在漂泊中努力，在奔波中成长。一间间出租屋，就像成长路上的一个个脚印，拼接在一起，串起了从脆弱到坚韧，连起了从稚嫩到成熟。而我们，终究都会拥有自己的“此心安处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