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山远风来
明天是开学的日子。按理说来,依我的设想,我接通他的电话的时候,应该会听到商场里熙熙攘攘的喧哗,或者听到抛光机或者碎石机的轰鸣。不过从电话那头飘过来的声音,证明我的预判错了。
我听到了呼呼的声响从电话那头传来。他应该是在湖边上吹风,海上是不可能的(因为包括汕尾在内的几个地市都发布了最新打台风的预警信号,海边人员要离开水边)
事实确实如此!
我想起半个月前他组织的一个饭局。
我在家休假,提前一个星期知道了他要回来的消息。他把大女儿放在老家一年了,下半年要上初中。
他驱车一千公里,从海边回到了湖边。
他说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,让女儿一个人在一边不好。这次回来,就是想把女儿从湖边的城市接到靠海的镇上。
这些年来,他开过镇上到市里的大巴车,到北京的潘家园摆过地摊,去新疆的和田和云南的滇池边贩卖过玉石。最后,他在海丰国道边上的一个小镇停了下来,租了一层民房,自己加工南红玉,在市场里租的柜台上售卖。几年时间下来,他不仅一次性付款到老家市区里买了一套六十多万的房子,他供了一辆三十来万的车。他还为大女儿请了一对一的家教。
一切都是那么顺风顺水。
我回程前一天的晚上,他们一家人也要回程了。他请了家里的亲朋好友一起,在家附近一家比较好的餐厅请我们吃饭,大家也准备了一些吃的喝的给他们带到路上。
吃饭前去他家坐了一下,他的小车停在楼下。买新车是系上的红绸子已经褪色,车牌上7788几个数字很醒目。他家的房子已经被整理好了,所有细软都已打包,只待第二天发给物流公司。
席间充满了离愁别绪,大家都向他们两口子轮番敬酒。他呢继续像以前一样开着一些不着调的玩笑。
“我们楼下那小卖部不错,你说我以后把他打下来如何?”
“我呀,以后有空还是要和尖哥一起拿根钓竿搞一条鱼上来下酒”
“我还是要买辆摩托车,到乡里去沾沾泥巴。”
他语无伦次……
席间谈起了以后的安排,他说已经联系好了学校,大的小的都送去读贵族学校,一年费用大概七八万!
“那学校是什么华南师大的分校,去年还有一个考上了清华呢!”他说。
听者有心,席间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。
“你这一去就得至少待六年以上,你们这是打算长期在那边定居啦?”我问。
“其实形势也不怎么样,我们这东西可有可无。”他抿了一口酒,轻飘飘地说。
“你喝了这么多酒,明天还要开车呢!”他老婆望着他嘀咕了一下。
“又不是你开车?我不知道明天中午再走啊?又不赶急!”他脸红脖子粗,瞪了老婆一眼。继续端起手中的酒杯。
酒足饭饱,曲终人散之际。他还提议大家一起去洞庭湖边的汴河街看看日落。
“今天这天气好,那里的晚霞很好看呀!”他幽幽地说。
“不啦,你们明天还要赶路,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”
“下次吧,祝你们一路顺风!”众人纷纷推辞。
我回到家后不久,就听到了他打过来的电话。
“哈哈,哥呀!你猜我在哪里?”电话那头风声呼呼,他的声音带着稍许醉意。
“哪里?你不会还是去了汴河街?在那里吹湖风吧?”我心里揣度应该八九不离十。
“就是的!这么美的风景,肯定得看一看再走!”他说。
“我到了打电话给你们报平安!”他说。
第二天,我南下,回到深圳。
半个月过去,没有听到他的电话。
这么些年,聚散离合是常态,打不打电话也正常。
后来,我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……
电话里的风声呼呼作响,把我的目光拉回到落地灯下。那里有一幅洞庭落日的照片,残阳像煎得半熟得鸡蛋黄,慢慢地隐入君山岛西边的黑幕里。
“哥,我在湖边吹风呀!”他的那把熟悉的声音递了过来。
“啊!……你不是回广东了么?”
“……其实那边也不好混,不去了,还是在老家算了!起码可以吹吹风……”他说。
到哪里都可以吹风,只是海边以后可能会少了一个吹海风的人。我这样想着的时候,啊,窗外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。那声音,应该是从海边传过来的……
2023.8.31晚作于深圳 天文台挂台风雨黄色风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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